經過幾日的準備,他們照范宇輝的計劃實行,利用白天The Last One固定不出來的時間,在他出沒地點的四周架設轉播設備。范宇輝則帶著隨身式隱藏鏡頭,於附近繞著,等待他現身。
和上次情形相同,很久都沒有動靜,眾人不敢掉以輕心,全都嚴陣以待。范宇輝索性卸去身上武裝,表明自己並無敵意,盼The Last One盡速出現。
月又爬上了樹頂,月圓之夜的月亮特別斗大,像白晝似的夜。周圍萬籟俱寂,偶爾飄響樹林間稀疏的耳語。
范宇輝在他們初次碰見的大岩邊徘徊,腦海裡不時浮現那時的情景。銀色少年,於叢林中獨活的少年,為何會是殺人的野獸?又為什麼要那樣望著他呢……?他想知道,好想知道!
彷彿回應他心中吶喊似的,一陣強風吹拂起來,樹叢颯颯起舞,喧鬧如嘉年華會,像是盛大的登場儀式,迎接某位大人物到來。
飛散的髮遮蔽他的眼,他撥開迎著強風望向森林盡頭,倏地瞧見銀色的移動痕跡。
他來了!!
他緊盯那熟悉的靈活跳躍,直到那動作停止,The Last One終於又來到他面前。
營區的銀幕清楚映出清晰的人影,就如范宇輝所言,The Last One是披著銀色長髮的少年,藤原及其他人員皆驚訝地瞪大雙眼,怎麼可能?!
The Last One離他比上次更近,而且正一步步朝他走來。
飛舞的樹葉殘枝於身邊旋繞不已,他的軀體白得發光,黑暗中更顯透明潔亮,迷眩了他的眼。靈透幽遠的灰色眸子襯著清秀無暇的容貌展現純粹的美,上揚的薄唇向他微微淺笑。
他整個人被攝了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忘了懼怕,忘了震撼,只留下一片空白。
銀幕裡的少年竟如此美麗,眾人除了震驚更有股說不出的讚嘆,沒有人注意為什麼他要接近他?
少年走到離他咫尺的地方,抬頭望著他,透徹如水的眼眸望進他的心,他的靈魂裡。
下一秒,發生了什麼,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少年猛然向前將頭倚在他肩上,依靠在他懷裡,清新冷冽的芳香竄入鼻腔,肌膚傳來他稍低的體溫,一切都失了衡。
在那瞬間,衛星突然斷訊,螢幕刷地變黑,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范宇輝!你怎麼了?!宇輝!!」藤原對通訊器大喊,但毫無音訊,營區頓時亂成一片,難不成他遭遇不測了?
宇輝—!快回答!!
那是張熟悉且永恆的面容,刻在心上無法忘懷。總掛著溫暖和煦的笑體貼地跟隨在旁,不曾多話,不曾喧鬧,只是安靜地伴隨自己。
他以為那是美得永不破碎的夢境,只要自己別去忘想,盡心保持現狀,就能一輩子沉溺其中。但曾幾何時現實悄悄到來,與日俱增的感情無法克制,他想擁有,他想付出,可是他跨不出那一步。
「你為什麼不能愛我?」
悲悽、絕望、責備化身為數萬隻蟲子啃蝕他的軀體,撕裂他脆弱的心。一切都粉碎了,那些美好與苦痛,隨著被拒絕的孤寂靈魂墜落至無底深淵。
逝去的愛人,逝去的笑容,逝去的美夢……
范宇輝悠然轉醒,怎麼會夢見以前?他緩緩坐起身,神智還有些沉醉在夢裡,直到賭見身旁的陌生面孔,他才猛然嚇醒,The Last One?!
他嚇得敢緊往後退,他竟然單獨和殺人魔在一起?!他本能地抓起身旁的樹幹擋在自己面前防身,就算要死也得掙扎一下吧!
銀髮少年仍定神地望著他,絲毫未改自己的動作,他的眼神彷彿這麼說:「你想那樣的東西對我有用嗎?」
是…是沒用。連武器都沒用了,何況是這小小樹幹,范宇輝頹喪地扔了”防身武器”,準備任他宰割。
過了一會兒,銀髮少年依舊只是看著他,並沒有傷害他。而他也漸漸鎮定下來,或許可以這麼假設:The Last One想與他和平相處。
他必須想辦法證實這個假設才行,反正都已經冒死前來,事到如今就只有豁出去了:「你…你會不會殺我?」還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溝通的第一句話便是確認自己是否有危險。
銀髮少年歪了下腦袋:「泥?」疑惑由眼中產生。
沒聽清楚嗎?那他再說一次:「你打算…殺了我嗎?」
「泥…泥…果嗎?」像是在學他說話,少年發出相似的字音,他想了解范宇輝所發出的聲音。
糟糕!The Last One怎麼可能聽得懂他的語言!說話這個溝通方式根本行不通。
正當他苦於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時,腦中忽然靈機一動,他拿起方才丟掉的樹幹,先用手指著少年表示「你」,然後再用樹幹朝自己做攻擊狀表示「傷害」。
少年仍困惑地看著他,顯然還不太懂,於是他再做了一遍,這次他更使勁的以樹幹打在自己的胸腔。
誇大的動作終於奏效,少年臉色突然大變,他迅速奪去樹幹,似乎不要他再傷害自己。
灰色眼眸透露些許徨恐,他將雙手撫在范宇輝因拍打而紅腫的肌膚,沁涼的感受瞬間漫延全身。
The Last One不但不想傷害他,而且還不希望他受傷?
紅腫很快便散退,看到這情形,少年彷彿安心地鬆了口氣。
他關心他?這怎麼回事?殺人魔不是仇恨人類嗎?心裡浮起不可解的大問號,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他所不能想像的。
頭此時莫名地暈眩起來,強烈到他不能思考,眼前的少年對他微笑,奇異的感覺由心底竄升。身體被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支配,他失去了自我的主宰權,好暈,全身無力。
眼中的少年越看越美,唇際的笑充滿誘惑,不可抗拒的,少年吻住了他的唇。
意識逐漸流失,之後的發展他也無從控制了。
再度醒來已是隔日白天,范宇輝全身赤裸的躺在草席上,而The Last One卻不見蹤影。
對於昨夜,他完全沒有記憶,但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雖然對過程毫無印象,但那亢奮的感覺仍殘留在體內,他和The Last One做愛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出乎他的意料,The Last One不殺他也不傷害他,甚至對他做出親密行為,而且他竟然無法拒絕!他為何會沒來由的突然頭暈?The Last One為何要親近他?他現在雖如此接近他,但心中對於他的謎團卻越來越大。
他穿好衣服,環顧所處的環境。
那是一個隱密的山洞,入口被叢生的藤蔓遮蔽,形成天然的保護色。洞內中央擺著石堆,應是生火的地方,兩旁則鋪著草席,頂上亦有個”天窗”讓光透進。
此山洞並非完全封閉,有些細小的通風口,微涼的風不時地灌入,在炎熱叢林裡,洞內反而顯得舒爽。
真是個絕佳的好住所!
他走出洞外,嘩啦嘩啦的水聲傳進耳朵,他尋著聲音的方向走,最後到達了一座小瀑布。
清澈的水由高峭的懸崖傾瀉而下,撞擊成白花的泡沫在陽光裡看似飛躍的一群小白蝶,最後落入映著湛藍天色的水池,融化於閃亮的碧藍波光中。
源源不盡的生命之瀑布灑出無數如彩鑽的水滴,沾染四周植物,猶如披掛著晶瑩的露珠,隨風搖曳生姿。翠綠影子於地面玩起捉迷藏,寧靜中隱藏一波波暗地裡的騷動,無時無刻不在轉變炫麗的姿態。
這裡簡直就就是叢林裡的天堂!小動物們亦紛紛在此佇足,貪戀這難得的優美光景,一派和諧的氣氛讓人心胸為之開朗,舒服極了。
The Last One竟然住在這麼美麗溫煦的地方,他還以為像他那樣可怕的殺人魔住的地方應是既陰森又潮濕的沼澤邊呢!
范宇輝在這片小天堂裡虛晃了一些時間,但放鬆才沒多久,他又憶起自己現在的處境。他被The Last One”綁架”兼”失身”,隨時有生命危險,首要當務之急是趕快想辦法與營區聯絡。
可是目前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就算逃了出去也只是再到叢林送死,身邊也沒有任何通訊器材,他要怎麼聯絡外界呢?
在想出辦法前,看來只得暫時與The Last One長期抗爭了。
20☆☆年.八月
【和The Last One單獨生活已邁入第十五天,目前自身仍安然無恙,與他之間並不如起先預期的長期抗戰,反而維持著十分特殊的關係。現在已經可以確信The Last One無意傷害我,他對我十分友善,依舊週期性地與我發生親密行為,而我還是不能抗拒……】
范宇輝每天都趁The Last One出外覓食的時間,拿出隨身小冊子記錄下自己對The Last One的觀察。
The Last One平日習性和平常人沒什麼兩樣,唯一最奇特的便是對他週期性的親密行為,他照樣頭暈,仍舊不記得所有的事,只留感覺。
不過既然他們能這樣,那就表示The Last One應為人類。但做愛以正常的角度而言是異性間為了繁殖後代的舉動,這對與他同是同性的The Last One有什麼意義呢?而且還必須定期的做。
此刻他深深體會藤原教授研究時所受的困惑之苦了,The Last One果然無法用常理理解。
The Last One白天幾乎都不在,傍晚才會帶著食物回來,所以白天范宇輝便趁機出外勘察地形,認識環境,設法找出逃跑的機會。
天無絕人之路,前幾日他在離洞穴不遠的叢林找到一套老舊失修的無線電設備,他偷偷帶回,藏於隱密的地方,希望能靠無線電和營區取得聯繫。
夜晚再度降臨,The Last One從外頭回來。
「輝,吃飯。」說著,就掀開藤蔓進入洞內。
「喔。」他連忙藏起冊子和無線電。
本來不是不能溝通嗎?怎麼如今The Last One可以同他說話了?
原來范宇輝為了兩人溝通方便,教The Last One文明世界的語言,The Last One頭腦異常聰明,不消短短十幾天就已經會用些簡單字彙,現在他們溝通已不成問題了。
和The Last One相處越久,他就越為他的聰穎感到訝異。
每天都在進化似的,The Last One一天比一天聰慧,不僅學習力強,理解力更是超群,以人類的IQ模式來算他的智慧應該超過200以上。加上矯健靈活的身手,他絕對可以算是人類中少見的佼佼者,彷彿人類所有的潛力都在他身上完全被開發。
到底是什麼環境照就他非凡的能力?到底他為什麼會一人生活在這裡?他的父母家人呢?他為什麼會成為傳說中的殺人魔?
瞬間,萬般疑問轟炸范宇輝的腦袋,攪得他頭疼,該死!他這不得到解答便不罷休的壞習慣又開始折磨他了,為何自己就不能拋開一切隨性生活呢?唉!又一個問號!
「輝?」The Last One察覺他的異狀:「飯不好吃嗎?」
那有什麼好吃不好吃之分?每餐都是肉。他沒有回答,望著眼前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少年。
閃爍火光映在銀灰捲曲的髮絲上,發出豔麗的璀璨珊瑚色,蜜黃的溫潤色彩慢慢渲染潔白肌膚,張闔的大眼亦映出炯亮的紅燄,如耀眼的紅寶揪住了他,點燃了所有。
還有個疑問,為什麼他會生得如此美麗呢…?
如果自己真的能拋開一切就這麼看著他就好了,今夜他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
「還是沒有消息嗎?」藤原焦躁的聲音再次響遍整個研究室。
眾人臉上皆掛著無奈表情,有消息那他們還會在這沒日沒夜的埋頭苦幹嗎?
自從范宇輝失蹤之後,他們就失去了The Last One的行蹤,原來The Last One行動的東南方再也沒有他出現的跡象。
范宇輝生死未卜,研究就此卡住,藤原的躁慮可想而知。他一遍又一遍地反覆看著范宇輝最後傳回來的影像,為何會是人類?他千想萬想都想不著,難不成是上天開的玩笑?在他即將獲知答案之際卻投給他推翻一切的炸彈。
這回真被炸得遍體鱗傷,滿桌的資料,煞費心思的推論,如今皆成了隨手可棄的垃圾。
「教授,維特博士來了。」助手捎來訊息。
維特?這個時候他特地前來?八成有什麼要緊事,藤原從椅子上跳起,衝出研究室迎接貴客。
「老師。最近好嗎?」維特笑容可掬,他是藤原學生中最出色的 一位。
「我們是舊識,客套話就免了,有什麼事快說吧!」藤原性急,維特挑這敏感時刻拜訪,所提之事肯定與自己的研究有關。
維特十分了解恩師的脾性,原本微笑的臉逐漸肅穆,他從隨身的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檔案:「老師,這是我意外得到的資料,和您正進行的研究息息相關,因此我親自送來給您。」
藤原慎重地接過檔案:「意外得到的?」
「嗯,您記得我目前從事的工作嗎?」
「記得,你在非洲開挖某個遺失部落的古墳是吧?」
開挖?這詞語不大正確,他修正:「是考古,老師。」
「唉,隨你怎麼說,然後呢?」他這個學生雖然優秀,可就是個性龜毛了點。
「一個月前我們找到了大量文獻,翻譯過後發現那是記載某謎樣生物的傳說。」
「你是說The Last One?」
維特點點頭:「內容比至今所聽過的傳言還要詳盡……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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